周六早晨八点，陈雅就被母亲从被窝里拽了出来。
“快起来！这都几点了？人家约的十点，你不得打扮打扮？”母亲一把拉开窗帘，刺眼的阳光直射进来。
陈雅眯着眼睛看了眼手机：“妈，才八点……”
“八点还早？你看看你这头发，跟鸡窝似的，不得好好洗洗？还有你那眉毛，多久没修了？”母亲像检阅士兵一样挑剔地打量着女儿，“二十九岁的人了，一点不知道收拾自己。”
陈雅拖着脚步走进浴室，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，却冲不走心里的烦躁。这是本月第三次相亲了，前两次的糟糕经历还历历在目。
擦干身体，陈雅看着镜中的自己：不算惊艳但绝对称得上清秀的脸庞，匀称但不算**的身材，一切都那么…普通。她机械地涂上粉底液，画了个简单的眉毛和口红。不是不想精心打扮，而是知道无论如何打扮，自己都不会变成让人眼前一亮的美女。
“穿这件！”母亲拿着一件桃红色的连衣裙闯进卧室，“喜庆，显年轻。”
陈雅皱眉：“太艳了吧……”
“你懂什么？第一印象最重要！”母亲不由分说地把裙子塞给她。
九点四十分，陈雅站在了“春意盎然”咖啡馆门前。这是城里新开的网红店，装修风格清新，价格却不菲。她深吸一口气，推门走了进去。
“请问是陈**吗？”服务员微笑着迎上来，“张先生已经到了，在靠窗的座位。”
陈雅顺着指引看去，一个穿着深蓝色POLO衫的男人正襟危坐，面前放着一杯白开水。他看起来比照片上老成，发际线也比照片上后退了不少。
“你好，我是陈雅。”她走过去，礼貌地伸出手。
男人站起来，微微欠身：“张伟。”握手时，陈雅感觉到他手心有一层薄汗。
两人落座，服务员递上菜单。陈雅刚要开口，张伟就抢先说道：“我查过资料，备孕期间最好少喝咖啡，对胎儿不好。陈**也喝水吧？”
陈雅的手僵在半空，一时不知如何反应。
“我点好了，一杯温水。”张伟对服务员说，然后转向陈雅，“陈**不介意吧？”
“呃…不介意。”陈雅尴尬地合上菜单。
接下来的对话让陈雅如坐针毡。张伟像做工作报告一样罗列着自己的条件：三环内有房无贷，年薪二十万，父母有退休金。然后就开始询问陈雅的工资、存款、会不会做饭。
“我听说你做文案策划？这工作加班多吗？”张伟推了推眼镜，“婚后我希望妻子能多照顾家庭，特别是有了孩子以后。当然，在生育前你可以继续工作。”
陈雅勉强挤出一个微笑：“我挺喜欢现在的工作……”
“喜欢归喜欢，但女人最终还是要回归家庭的。”张伟打断她，“我计划要两个孩子，最好都是男孩。我查过资料，女性最佳生育年龄是25到30岁，你已经29了，我们如果确定关系，最好半年内结婚，一年内怀孕。”
陈雅瞪大眼睛，差点被水呛到。她不敢相信有人能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如此直白地谈论生育计划。
“张先生，我觉得……”她斟酌着用词。
“叫我张伟就行。”对方再次打断她，“对了，你有做过婚前体检吗？我这边有认识的医生，可以安排**检查。生育能力很重要，特别是你这个年龄……”
陈雅再也忍不住了：“抱歉，我想我们可能不太合适。”她抓起包站起身，“水钱我付我这一半。”说完放下二十块钱，逃也似地离开了咖啡馆。
回到家，母亲急切地迎上来：“怎么样？”
陈雅摇摇头，把经过简单说了一遍。母亲的表情从期待变成失望，最后竟有些恼怒。
“人家条件这么好，说这些不也是为了将来考虑？你怎么这么不懂事！”母亲戳着陈雅的额头，“你都二十九了，还挑三拣四！”
父亲从报纸后抬起头：“现在年轻人就是太自我，我们那时候见一面就定下来了，不也过得好好的？”
陈雅逃回房间，重重关上门。她趴在床上，把脸埋进枕头里。手机震动起来，是表姨发来的微信：「小雅啊，张伟说你太没礼貌了，这么好的对象你都看不上，你到底想找什么样的？」
她想找什么样的？陈雅自己也不太确定了。年少时幻想过的英俊多金又温柔的男主角，在现实面前显得那么可笑。但她至少知道，张伟那种把她当生育机器的男人，绝对不是她想要的。
第二场相亲在一周后，对象是母亲同事的侄子，30岁的银行职员刘明。
这次见面地点选在一家普通茶餐厅。陈雅吸取上次教训，穿了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，素面朝天。
刘明比照片上看起来年轻些，穿着时髦，头发抹得油光发亮。他热情地为陈雅拉开椅子，还主动点了几个招牌菜。
“陈**比我想象中漂亮多了。”刘明笑着说，“我姑妈说你文静懂事，最适合娶回家当老婆。”
陈雅勉强笑了笑，心想这算什么夸奖。
菜刚上齐，刘明的手机就响了。他看了一眼屏幕：“抱歉，是我妈。”然后接起电话，“喂，妈…对，见到了…挺好看的…穿着白衣服…点了红烧肉和清蒸鱼……”
陈雅尴尬地低头扒饭，听着刘明事无巨细地向电话那头汇报相亲细节。
“我妈问你会不会做饭。”刘明突然把手机递过来，“她想跟你说两句。”
陈雅瞪大眼睛，不知所措地接过手机：“阿…阿姨好……”
“小陈啊，我听明明说你很懂事。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尖锐的女声，“明明从小被我宠坏了，什么家务都不会做，以后你要多照顾他。对了，你们结婚后要跟我们一起住，我就这么一个儿子……”
陈雅手一抖，差点把手机掉进汤里。她匆匆应付几句，把手机还给了刘明。
整顿饭在刘明不断接听母亲电话中度过。最后告别时，刘明还特意强调：“我妈挺喜欢你的，我们可以继续接触。”
陈雅回家把情况告诉父母，母亲竟然说：“跟婆婆住有什么不好？有人帮忙做家务带孩子。人家条件这么好，你别太挑剔！”
第三场相亲最为离谱。对方是34岁的创业公司CEO，介绍人吹得天花乱坠：海归精英，年入百万，有房有车。
见面地点选在五星级酒店的大堂吧。陈雅一进去就看到了那个穿着定制西装、梳着油头的男人——王志强。他正对着手机用英文讲电话，声音大得半个大堂都能听见。
“Sorry，我的一个internationalconferencecall。”他挂掉电话，冲陈雅露出一个自以为迷人的微笑，“你就是陈**？比照片上plain一些。”
陈雅强忍翻白眼的冲动，坐了下来。
王志强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的“创业传奇”，时不时夹几个英文单词，还不断展示手腕上的劳力士和手机里的豪宅照片。
“我对另一半要求不高，漂亮懂事就行。”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陈雅，“你虽然不算漂亮，但看起来挺听话的。婚后你就不用工作了，在家相夫教子，我养你。”
服务员送来两杯咖啡和一份甜点。结账时，王志强掏出钱包：“我们AA吧，我的咖啡58，你的62，甜点我们平分，你该给我84。”
陈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她默默付了钱，起身告辞。王志强还在后面喊：“考虑好了联系我，不过我建议你快点决定，像我这样的优质男很抢手的！”
回到家，父母听完经过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。
“你到底想怎么样？”父亲拍案而起，“这个看不上那个看不上，你以为自己是什么金枝玉叶？”
“我不是挑剔，是真的不合适……”陈雅试图解释。
“什么不合适？你就是被那些小说电视剧毒害了，整天幻想什么爱情！”母亲红着眼睛，“我们老了以后谁照顾你？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怎么办？”
陈雅逃回房间，泪水终于决堤。她蜷缩在床上，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迷茫。也许真的是自己有问题？也许婚姻就是这样，找一个“合适”的人搭伙过日子，爱情只是奢侈品？
手机屏幕亮起，是她追的小说更新提醒。陈雅习惯性地点开，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看不进去。那些曾经能让她忘却烦恼的甜蜜爱情故事，此刻只让她感到更加空虚。
窗外，夜色渐深，城市的灯光一盏盏亮起。陈雅望着远处闪烁的霓虹，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年龄带来的压迫感。二十九岁，在很多人眼中，她已经站在了“剩女”悬崖的边缘，再往前一步，就是万劫不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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